北国网记者 王世海

　　从阜新市一路向东北，沿着101国道行驶一小时，就来到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塔营子镇。塔营子镇外不远处的田野中，一座古城址若隐若现，它就是懿州城所在地。懿州城历经辽金元三个朝代，曾是东北地区颇具影响的历史名城，地位非凡，繁华一时。

　　萧观音，皇家千金，辽国皇后，辽代著名女诗人，就出生在这里，出嫁之前，她在家乡生活了14年。而在36岁那年，她在宫廷权力斗争中被皇帝冤枉赐死，归葬懿州，以一种凄惨的方式回到故里。多年后，她的孙媳妇萧瑟瑟，辽国末代君王天祚帝的皇妃，同样是一位著名女诗人，也遭遇了与祖婆母相似的命运。

　　懿州城里女才子

　　萧观音是辽道宗耶律洪基的第一任皇后，辽代著名女诗人。她相貌颖慧秀逸，娇艳动人，个性内向纤柔。她才华横溢，精通诗词、音律，善于谈论，还弹得一手好琵琶。

　　辽宁大学教授毕宝魁认为，萧观音以杰出的天赋和生命在辽代文学史上留下光辉一页。从其作品中，可以了解到契丹人学习、掌握汉文化的高度。她的《回心院十首》和《绝命词》都是十分精彩的篇章，他的诗作代表了整个辽代东北文学最高水平。

　　萧观音少儿时光是在懿州城度过的，辽代懿州城，是辽西重镇，东北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岁月悠悠，人事变换，经过金代和元代兴盛之后，懿州城逐渐淡出历史。目前，仅存遗址，遗址中西城墙保存较完整，城门、马面清晰可辨，城内曾经发掘出大量的文物，有铁矛、铁剪、瓷器、铜镜等。

懿州城址。

残存的西城墙。

　　站在懿州城址远望塔营子镇中心，可见一座典型的辽代古塔——塔营子塔，该塔为砖筑，八角十三级密檐式，精工细刻，展现了古人高超技艺。塔营子塔高高耸立，历经千年风雨，默默见证着无数陈年旧事。

塔营子塔。

　　史料显示，懿州城是辽圣宗为三女儿耶律槊古建的陪嫁私城，耶律槊古公主为辽圣宗与钦哀皇后萧耨（nòu）斤所生，被封为燕国长公主。她下嫁萧孝惠，生两儿一女，其次子萧阿速自幼博览群书，文武双全，官至南院枢密使，北府宰相。而女儿就是大名鼎鼎的萧观音，在父母相继去世后，萧观音将懿州城进献朝廷，并入行政区划，变为辽国行政州。

　　辽国皇后喜与愁

　　14岁时，萧观音被辽兴宗长子、时为燕赵王的耶律洪基选为王妃。耶律洪基即位，为辽道宗，立萧观音为懿德皇后。

　　国家一级作家徐光荣表示，萧观音身份地位变化了，对诗词的热爱依旧。她的诗作风格多变，有委婉深曲的风雅之辞，也有雄豪隽爽的篇章，颇见北方人气概。如她在《伏虎林待制》一诗中写道，“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哪教老虎不投降。”全诗风格豪放，意象奇绝，赞颂了契丹人善于骑射、威武不屈的精神，辽道宗见到此诗，大为赞赏。

　　辽道宗在位47年，也工诗能文，其中《题李俨黄菊赋》一首诗堪称上乘，“昨日得卿《黄菊赋》，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这首诗是因为宠臣李俨做了《黄菊赋》一诗，引得辽道宗以诗咏之。

　　萧观音博览群书，德才兼备，非常敬慕唐太宗贤妃徐惠，时常学她那样直言进谏。对丈夫过度狩猎行为，她深为担忧，并写下《谏猎书》劝导，但不幸遭到道宗厌烦而被疏远，幽闭于回心院。于是，她作《回心院十首》，抒发自己的幽怨之情，劝丈夫回心转意。其中三首是这样的：“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尘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其一）爇熏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爇熏炉，待君娱。（其九）张鸣筝，恰恰语娇莺。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其十）”

　　徐光荣指出，这组词从日常生活细节入手，从宴寝欢娱诸方面联章铺叙，反复咏叹，组成一个艺术整体，感情深厚，情意绵绵，表现了作者希望重获宠幸的迫切心情和失宠的苦闷，其格调之雅致并不亚于中原传统的宫苑诗词，这在历代宫妃传世作品中并不多见。

　　因词招祸含冤死

　　萧观音创作的这组《回心院》谱曲后由伶官赵惟一能演奏。未曾料到，却遭到辽国的权相耶律乙辛陷害，借演奏一事诬告萧观音与伶官私通，辽道宗听信谗言，竟将萧观音赐死。

　　辽代这起冤案，幸有涿州文人王鼎曾撰写一部《焚椒录》一书，将萧观音含冤惨死经过和她的诗词文一一记录下来，千年之后，我们能够看到一位契丹族女诗人真实面目和冤死经历。

　　当时，辽国权相耶律乙辛因平叛有功，颇得辽道宗信任，他与萧观音娘家人不和，为长期独揽大权，耶律乙辛设计陷害萧观音。

　　耶律乙辛勾结侍女单登，诱骗擅长书法的萧观音抄写宋朝皇后的艳词《十香词》。萧观音有感于宋朝皇后淫逸误国，又自作一首《怀古诗》题在抄词之后：“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诗中凑巧含有“赵惟一”三字，于是，被说成她与伶官赵惟一有私情的证据。

　　辽道宗看到耶律乙辛密奏，勃然大怒，当即下令灭赵惟一九族，令萧观音自尽。萧观音乞求临终前见道宗最后一面，也被拒绝。

　　萧观音时年36岁，自尽前，悲愤地写下了一首《绝命词》自辩，词中有句：“岂祸生兮无朕，蒙秽污兮宫闱，将刨心兮自陈，冀回照兮白日。”情极哀伤。母亲被害，年幼的皇太子耶律浚又遭到耶律乙辛蓄意谋害毒杀。辽道宗就这样接连导演了杀妻灭子的悲剧。

　　辽道宗崩逝后，其孙耶律延禧即位，是为辽国末代君王天祚帝。他为萧观音平反昭雪，并将独葬懿州城26年的祖母遗骨迁到庆州，即今天的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巴林右旗，与辽道宗合葬于庆陵。

　　命运相似孙媳妇

　　萧观音孙子天祚帝执政后，娶了一位后妃，名为萧瑟瑟。萧瑟瑟同样出身显贵，工文墨，好诗词，熟通史籍，很有政治见地，最终也在残酷宫廷斗争中遭遇皇帝赐死，儿子被害。才貌双全的孙媳妇竟与祖婆母的命运如出一辙，都经历了一样的大悲喜，真是古今罕有。

　　据徐光荣介绍，当时，女真族政权金国崛起，不断攻击辽国。可是天祚帝仍然沉迷游猎，心智不明，萧瑟瑟深以为忧，并写下一首《讽谏歌》呈给皇帝规劝，“上兮暗红尘，勿伤多难兮畏夷人；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选取贤臣。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云。”她用这首骚体诗指出辽朝正面临金兵入犯的危难时刻，劝谏皇帝要明辨忠奸，举贤用能，励精图治，但天祚帝听不进去。

　　于是，萧瑟瑟又作了一首《咏史》；“丞相来朝兮剑佩鸣，干官侧目兮寂无声。养成外患兮磋何及，祸尽忠臣兮罚不明。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畜兮爪牙兵。可怜往代兮秦天子，犹向宫中兮望太平。”这首诗以历史为鉴，规劝皇帝警醒。作为后妃，能以强烈的政治责任感为家国忧虑，体现了非凡的见识。萧瑟瑟的清醒和才能，遭到了权奸嫉恨，他们勾结起来，最终害死了萧瑟瑟和她的儿子晋王敖卢斡。

　　如今，昔日辉煌一时的懿州城，已变成一个平凡安静的辽西小镇，旧日的人与物，大多淹没于历史云烟中。萧观音卓越的才情，美丽的容颜，起伏的个人和家族命运，依旧在这里传说着，议论着，让人感叹唏嘘。

　　图片：记者王世海摄

　　校对：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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