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作枪丨萧军: 那个八月,那个乡村,那个战士
制图 隋文锋 凌海市萧军墓前的萧军塑像。
本报记者 张 颖
提要
《八月的乡村》是一部悲愤激烈的抗日题材小说,代表着三千万民众的抗日呐喊。
小说的视角集中于一个东北的乡村,描写了一支人民革命军在艰苦环境下的斗争过程。萧军说,他写这本书是呼应抗战的需要,告诉人们中华民族不会灭亡。
鲁迅为之做序,“我却见过几种说述关于东三省被占的事情的小说,这《八月的乡村》,即是很好的一部……作者的心血和失去的天空,土地,受难的人民,以至失去的茂草,高粱,蝈蝈,蚊子,搅成一团,鲜红的在读者眼前展开,显示着中国的一份和全部,现在和未来,死路与活路。”
磐石一直在场
到东安去集合!到那里我们是要被编成正式革命军的啦!——《八月的乡村》
1935年出版的《八月的乡村》在当年绝对称得上是“畅销书”。出版不到四年的时间,作品连续再版了10次,还译成了俄、英、德、日等几种文字。
这本书之所以能够产生“现象级”的轰动,是因为该书通过艺术的方式将东北沦陷史实予以真实呈现。九一八事变发生之时,萧军身在沈阳城,目睹了日军的种种暴行,也目睹了旧军队面对侵略者时的怯懦和惊惶。组织抗日队伍失败后,萧军奔赴哈尔滨。
在哈尔滨生活期间,萧军经好友舒群介绍,认识了来自磐石抗日游击队的傅天飞。傅天飞经常到萧军家里为萧军讲述游击队斗争的情况。傅天飞有着丰富的与侵略者斗争的经历,他把九一八事变后东北人民革命军战斗的过程口述给萧军和舒群,想要将这段历史留存下来。
萧红曾在《商市街》中提及这一情节,“一天,家里来了一个稀奇的客人”,不凡的讲话吸引了她,使她的葱花饼都烙糊了。“这全是很沉痛的谈话!有时也夹着笑声。那人是从磐石人民革命军里来的。我只记得他的脸很红。”
萧军在谈到《八月的乡村》时所言,小说是根据“磐石游击队所提供的真实材料,加上艺术的虚构,再加上个人的军队生活体验”创作出来的。
《八月的乡村》中并未直接出现“磐石”这个地名,所有游击队成员心中想要奔赴的“东安”其实就是现实中的磐石。
吉林大学副教授李明晖说,小说中游击队作战的战术,部队、营区的生活状况应该都来自傅天飞的讲述。小说中“中华人民革命军第九支队”一直未在编,正是在这支未在编的队伍身上我们能够看到:磐石从未现身,但磐石其实一直在场。
不见了炊烟
成片的白桦林,成片静幽幽的田野……可是在有人家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了炊烟。
——《八月的乡村》
《八月的乡村》在上海一出版,就在左翼文坛引起轰动,它带着萧军的民族仇恨和反抗意识,是一部交织着血与泪的作品。把沦陷区人民的苦难生活赤裸裸地展现在全国人民的眼前,同时也警示关内民众要奋起反抗,不要成为第二个东北。
在读到相关篇章片段时,内心是压抑的,情绪是愤恨的。沦陷后东北的村庄是这样的:
“王家堡子成了废墟。弹窝在每处显着贪婪地扩大;茅草在各处飞扬着,太阳能够从这样的孔洞投射下,照到死在炕底的尸骸。”
“这些全是什么人”这一章节里,萧明带领队伍赶往王家堡子,途中遇到大雨,想到一户人家避雨。萧军不吝笔墨,深刻地刻画了老人的心理活动。老人的恐慌是无法言表的,他“担心着这个孩子,和小瓦罐里的半罐米”,因为老人判断来人是日本兵。
可见,平时日本兵抢劫的事是时有发生的。接下来老人的话表达了对日本兵的仇恨,“这孩子……长大我一定也让他去……替他爸爸妈妈报仇,把日本兵全杀死!我现在老了,若不……反正穷人就是一个死!日本人逮住老百姓,只要你年轻一点儿……就非给弄死不可。日本兵也常从这里过呐!他们常常吓唬我,用刺刀在我的头上擦着玩——”日本兵对待沦陷区的老百姓就如蚂蚁,只要他们的刺刀轻轻一挥就可以结束一个老百姓的生命。
李明晖说,《八月的乡村》是左翼文学的一部杰作,作品中萧军对苦难与抗争的揭示迅速超越个体生存层面, 而上升至民族命运高度。而要避免侵略战争给更广泛的中国民众造成伤害,需要的就是整个民族整体性的抗争与战斗。
站着死或跪着生
他高高的身材,挺立在那里,手枪挂在腕子上,俨然一只没有翅膀的鹰。人们绰号全叫他“铁鹰”,这是象征他的猛鸷和敏捷。
一副充血的脸色,喝过烧酒般,红红的;瞳孔近乎黄金色,眼睑有些浮肿…… ——《八月的乡村》
萧军用寥寥数笔勾勒了中华人民革命军第九支队司令陈柱、队长铁鹰、知识分子萧明和安娜、普通游击队员李三弟、崔长胜、小红脸、李七嫂、唐老疙瘩以及刘大个子等棱角分明、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这是作者从群体角度塑造的站起来进行不屈战斗的奴隶雕像。
东北沦陷后,东北民众成了日寇铁蹄蹂躏下的奴隶,奴隶的命运只有两种,不是站着死,就是跪着生。显然,《八月的乡村》选择了前者——站着死,“奴隶们”以战斗的风姿展现了中华民族不可辱的精神。
陈柱和铁鹰代表着这支队伍的中坚力量。司令陈柱与日本帝国主义有着势不两立的仇恨,妻子和孩子“全叫日本兵弄死了”。因此,他也有着坚定的反抗意识。同时,他还是一个以先进思想为指导的无产阶级爱国主义者。
铁鹰这个略带神秘色彩的传奇人物,原是奉天城外戚家店的农民,当过兵,当过土匪,高高的身材,性格坚毅,“杀起人来向来是没有温情的”。当与敌人遭遇时很快投入战斗,异常勇敢。铁鹰是萧军理想的自我形象,包含了萧军希望拥有的美德和品质。
李七嫂是萧军笔下一个重要的女性形象,他用两章的篇幅描写这个年轻的农村妇女在遭受日本兵蹂躏后参加革命队伍的过程。李明晖说,作者借李七嫂的经历意在说明日本侵略者是全民族的仇人,中国老百姓起来反抗是出于复仇和尊严的本能。
除此之外,我们在小说中还能看到忠诚正直的李三弟,对“新世界”无限向往的崔长胜,以及为了革命“枪毙”爱情的萧明和安娜……
萧军让农民、鞋匠、土匪、知识分子或者老人、孩子、妇女等纷纷参与到抗战中来,构成全民抗战的宏伟图景,目的是表达这群奴隶有着顽强不屈的生命力,有着日益壮大的战斗力,预示着日本侵略者必然要被他们团结起来形成的伟大合力所击垮。当年,许多爱国青年正是读了《八月的乡村》才走上烽火弥漫的抗日前线的。
勾勒一个新世界
只要一看到萧同志说过的“新世界”,只要看一眼,我就甘心啦! ——《八月的乡村》
萧军晚年时曾回忆,小说每一章节标题都是有深层寓意的。第一章的“流”暗指东北人民的斗争是全国人民抗日运动的支流。最后一章的“准备明天”也暗含着准备展开全面抗战。
在萧军笔下,这群被压迫、被蹂躏的奴隶对侵略者的斗争是坚决而彻底的。
小红脸要将“欺负过他们和硬占了他土地的日本人,杀得一个不剩”。
崔长胜心中的“那样好的世界”,要“把日本兵全赶跑了”才能实现。
铁鹰队长因为复仇而加入“革命军”,开始和日本人及一切阻碍他们进展的敌人斗争。
司令陈柱的演说“我们不想做奴隶,也不想被日本兵赶跑、杀死。我们一定要先把屠杀我们的日本兵、日本军阀走狗们杀得一个不剩——一个不剩,我们才能活着,我们子孙才能活着……”
同时,作者也相信,无论条件多么困难,斗争多么残酷,道路多么艰难,中国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这些底层群众有着简单而朴实的希望——
小红脸“默默地想着太平日子,什么时候再可以自由自在地咬着小烟袋去耕地?”
孩子们可以到学堂去念书,不再到铁道附近去拾煤渣……
专家支持:
李明晖,吉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责编:盛 楠
审核:徐晓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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