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鹤:想让非遗记忆成为大家的技艺
刘桂鹤和她的非遗作品掐丝珐琅画。图片均由辽沈晚报记者 查金辉 摄
刘桂鹤创作掐丝珐琅画。
一到冬天,有句话就流行起来,“雪后的沈阳便成了盛京”。
初雪后,在皇姑区有着近四百年历史的西瓦窑旧址小院古韵幽幽:红砖黑瓦,青松堆雪,木檐滴水。这里已经变成了市民读书休闲的好去处——水木书屋。
推开门,丝竹之音入耳,有人在静静看书,有人则围在一张桌前,观看非遗传承人刘桂鹤展示掐丝珐琅画的制作技艺。
看似普通的金丝,在刘桂鹤灵巧地一番弯折掐丝后,一个精巧细致的花样图案便跃然于画板之上,虽只是半成品,却一下子传递出立体、流畅的美感来。
“是不是不难?”1983年出生的刘桂鹤轻声细语的,见大家频频点头,她说,“其实非遗就在我们身边,只要能静下心,每个人都能创作出一幅非遗作品来。”
01
三代传承
从御用工匠到古建维修
掐丝珐琅又称“景泰蓝”,制作工艺极尽繁复,集中国传统工艺之大成,自古便有“一件景泰蓝,十箱官窑器”之说,“燕京八绝”中的景泰蓝和花丝镶嵌工艺占了两席,是中国著名的特种金属工艺品类之一,于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掐丝珐琅画则是将宫廷御用珐琅技法移植到画板上的特种绘画。刘桂鹤介绍说:“掐丝珐琅画突破了传统景泰蓝在制作胎体及场地上的限制,将原始的复杂工艺进行简化,无需烧制,又保留了景泰蓝最重要的掐丝及点蓝等工艺,是现代元素和传统工艺的完美结合。”
掐丝珐琅画脱胎于古老的景泰蓝工艺,劉记掐丝珐琅画的传承也是出自景泰蓝技艺。
第一代传承人为刘武祥,景泰蓝御用工匠。在明朝景泰年间(景泰蓝也因此得名)名噪一时的景泰蓝,在清朝乾隆年间再一次大放异彩。明朝的御用监和清朝的造办处均在北京设有专为皇家服务的珐琅作坊。而刘武祥就在造办处制作景泰蓝。
清政府被推翻后,刘武祥就靠自己的手艺开了景泰蓝作坊,不过由于战乱,后来作坊垮掉了。
第二代传承人是刘道先,他跟着父亲刘武祥学会了制作景泰蓝的手艺。上世纪70年代末,刘道先找到了刘桂鹤的父亲刘德臣,“我父亲是木匠,也擅长古建维修。于是,就去北京参加故宫修缮了。”
根据故宫博物院官网,从1974年开始,每年都有古建保养修缮工程的记录。
就是北京修缮故宫的三年时间,刘德臣师从刘道先,学会了景泰蓝制作技艺,“刘道先当时七十多岁了,他说自己的孩子们都不想学,为了不让祖传的手艺失传,于是就传给了自家侄儿也就是我的父亲刘德臣。”
刘桂鹤从小就总能看到父亲耳朵上夹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说这都是景泰蓝的纹样。”她想学,父亲却说,女孩子学什么,好好念书。
“我知道父亲心里是很遗憾的,因为没有条件,他回到沈阳后,再也没有制作出一个景泰蓝作品。”刘桂鹤说,自己也没想到,后来会成了第四代传承人。
02
父亲的遗憾 由她弥补了
刘桂鹤毕业于北京邮电大学通信工程专业,在外地工作生活了几年。后来就和爱人一起回到了沈阳。照顾女儿的时候,她就想,“生活已经稳定下来了,我应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了。”
她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看父亲做一些手工木工活,几十年磨练出的手艺,专注之中一举一动都带着平衡和谐的美感。见女儿还是对手艺感兴趣,父亲终于说,“要不,你跟我学掐丝珐琅做景泰蓝?再没人学,这手艺可真就失传了。”
刘桂鹤马上就说,“我学!”传统技艺多是口手相传,“用眼看,用心记。” 她没想到,这一学就是五年,“这个技艺的掐丝步骤都是用指尖掐出来的,上手几天,我的十指就磨破、裂开,而后就是一层一层的茧子。”十指连心,可当刘桂鹤的身心已经沉浸于这传统艺术之中时,“真的,忘了疼。”
一开始,刘桂鹤遇到了与父亲一样的困境,就是景泰蓝是需要入炉烧制的,而他们根本没这个条件。“读书时我就喜欢去看各种艺术展览,我记得当时在北京看到过用制作景泰蓝的技艺改进而成的掐丝珐琅画。”她本以为对手艺有着执念的父亲会反对,“父亲说,可以一试,老手艺也要与时俱进。”
就这样,在父亲的指导下,刘桂鹤开始运用景泰蓝工艺进行掐丝珐琅画的创作,“相同的制作工艺,使用相同的釉料,技艺上倒是由繁变简了,主要就是纹样、掐丝和点蓝三步了,更适应了现代的工艺制作方式。”
刘桂鹤介绍说,掐丝珐琅画在制作图案的选择上,突破传统的花式纹样,借鉴了国画、工笔画、版画以及现代等多种绘画风格。在胎体选择上则从铜胎转变为木板、瓷器、金属器皿等多种胎体。掐丝工艺上也改铜丝为镀金氧化铝金属丝,不仅解决了铜易氧化变色的问题,柔软度上也更加柔软易造型,并采用不同粗细、高矮、圆扁及颜色各异的丝线,使不同画面通过不同的搭配和配比,画面感更强、也更加立体。
刘桂鹤第一幅作品花了她两周的时间,“开始做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于是就天天改来改去的。”父亲看着也着急,时不时要说上两句,“你这地方图案不对称……你这地方点蓝太厚……”越说刘桂鹤越着急,改动越大。也就在父女协同努力之下,掐丝珐琅画《荷花图》完成了。父亲端详了半天,笑了,“我想,他大概不会再遗憾了。”
03
城市书房中的非遗传承
2016年,刘桂鹤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我就是想让更多的人接触掐丝珐琅画这门传统与现代结合的技艺。”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掐丝珐琅画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偶然的机会,皇姑区政协文史委的赵老师看到了刘桂鹤的作品,可谓是一眼惊艳,了解了掐丝珐琅画的传承之后,赵老师就说,你这个应该去申报非遗项目。2020年,劉记掐丝珐琅画申报区非物质文化遗产成功。
闹市中取静的“水木书屋”是皇姑区建设的第三座城市书房,刘桂鹤受邀成为了书房的主理人。附近的居民不仅可以来这里阅读,还可以学习非遗技艺。
书屋里播放着刘桂鹤精心制作的非遗宣传片。不仅介绍了掐丝珐琅画的前世今生,更提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所面临的问题。
首先是精品工艺匮乏。刘桂鹤说,近年来,掐丝珐琅制作技艺和质量大幅下降,粗制滥造和仿品泛滥。这就需要我们能够静下心来追求原创及精品。
第二是受众面窄。刘桂鹤说:“我们通过简化制作工艺,进行非遗体验与讲解,让更多人认识和走进这一传统工艺。”
还有一点就是传承面临挑战。“因掐丝珐琅画的制作均需纯手工完成,且工艺繁复,一幅作品少则数天,多则数月,耗时费神。面对外面精彩的世界,年轻人很少能静下心来从事这一工作。”刘桂鹤说,我们希望能通过工艺的改良,开发产品的多样性和实用性,让人们既能传承这一技艺,又能从中获得收益,从而愿意加入我们其中。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仅让大家了解掐丝珐琅画,而且还能动手参与其中。来我这学习的有小朋友也有大人,大多时候,家长会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和孩子一起做起来,增加亲子互动的同时,也缓解了日常工作和外界的压力。”刘桂鹤除了在“水木书屋”教课外,每周在三个学校都有非遗课,教孩子们了解和制作掐丝珐琅画。
每次上课,刘桂鹤都是大包小裹的,孩子们的制作工具和材料都需要她一份份地准备,最多的一个学校,每次她要准备出八十多份来,“一个小时的课,我要提前准备两天。”不过她乐此不疲,“再淘气的小朋友,只要一上课,马上就坐得住了。”她喜欢看孩子们认真而开心的样子。
“非遗就在身边。”刘桂鹤说,“传统与现代结合,才会焕发新的生命力,让更多的人能够亲身体验非遗文化,而乐于参与到非遗保护之中。”
04
听刘老师讲
如何创作掐丝珐琅画
想要完成一幅掐丝珐琅画作品,除了制作技巧,最重要的便是专注和耐心,有了这两点,我们才能静下心来开始一幅作品的创作。
掐丝珐琅画所需材料及工具有二十余种,包括画板、剪刀、镊子、金丝、画铲、吸管、调色盘、胶水、釉料等。
制作步骤主要有:
第一步:设计图纸(纹样)
首先要准备一块画板和笔尺等绘图工具,测量好画板的大小,可以将要做的图案直接绘制在画板上,也可以按画板比例绘制在图纸上,再拓到画板上,调整好画面位置和比例即可。
第二步:注胶
先用注胶器将胶沿着图案线条走胶,等待1-2分钟左右,等胶水用手触摸时,胶水不再起丝的时候便可以粘丝了。
第三步:掐丝
先要将金丝拉直撸平,按照所绘图形线条和打过的胶印进行掐丝和固定。注意在接头和转角处需要用镊子与手进行配合,转、折出所需的角度和弧度。
第四步:调色
把每种颜色的釉料放入杯子里用水反复淘洗直到除去杂质和灰尘,再用固沙胶按比例调配好,准备上色用。
第五步:点蓝
比照颜色进行点蓝,铲子和点蓝管都是用于上色的,上色的顺序一般按照由深色到浅色的顺序依次进行点蓝上色。厚度在金丝高度的1/2到2/3为最佳,且表面要平整。
第六步:喷胶/覆膜
待点蓝结束之后,画面需要自然晾干,大概干8-10个小时后,进行画面喷胶或覆膜处理。加固的同时,防止画面潮湿和落灰。
第七步:干燥
喷胶、覆膜之后仍然需要自然晾干至少24小时。
第八步:装裱
待画面彻底干透后,可进行画面装裱。
一幅掐丝珐琅画作品从设计构想到最终成画,掐丝是决定整幅画品质的基础,掐丝过程中的每一次扭转,都要求一步到位,需要用手指和镊子加以配合,在线条弧度较小的位置,以指尖顶,戳金丝,依靠触感与经验完成定型。而点蓝上色则需要细致的观察,眼手一致,用色块与色块的连接,及颜色的深浅和渐变,来体现整幅画面的内容和变化。精巧的掐丝造型,明艳的色彩变幻,每一步都透露出制作者娴熟的技艺,与非比寻常的耐心。
辽沈晚报主任记者 李振村
责编:李明
审核:徐晓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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